司马迁《史记》卷八十九有《张耳陈余列传》,班固《汉书》卷三十二有《张耳陈余传》。明明知道《汉书》的这个传记基本是从《史记》抄袭来的,但我心态已经渐渐的平衡,不再为抄袭之事忿忿不平。人,能够活下来是不容易的,无论选择哪种方式,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来。善于换位思考理解他人,应该比勇于无畏苛责他人更加重要。
记得在读《史记·张耳陈余列传》后,我写了一篇题为“张耳陈余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的随笔,为曾经是“刎颈交”的张耳陈余最后走到反目为仇相互残杀的地步而痛心。这次,在《汉书》中“复读”他们的历史,也就不再想重复这样可以颠覆“三观”的沉重话题。
我把目光停留在《汉书·张耳陈余传》的第一段和第二段,意外地发现张耳与陈余的“起家”有相似之处。张耳尽管曾经做过魏公子毋忌的食客,但他并没有很好地把握机会升迁出头,反而是因为犯事流浪到外黄。恰好此时外黄一位“富人”家“甚美”的女儿,看不起自己的老公,把老公视为“庸奴”,并离家出走住到父亲朋友的家中。她在这里得到了这样的建议:“必欲求贤夫,从张耳。”于是,她“听人劝,吃饱饭”,把处于危机中的夫妻关系做了一个彻底的了结,嫁给张耳了。接下来,戏剧性的事情出现了:“女家厚奉给耳”,给张耳大把花钱,张耳因此结交了许多宾客,后来当上了“外黄令”,也就是外黄的县太爷,从此成为大汉王朝的基层官员。本来,我把张余看作是“吃软饭”的,但他居然在“吃软饭”后精神抖擞地步入政界,也就不算是一个白“吃软饭”的了。
陈余和张耳是老乡,喜欢儒学。曾经多次“游”赵国的苦陉。偶尔游一次,可以理解;频频“数游”,那就一定是心中另有所念。果然,当地“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也就是说,张耳和陈余都是娶了“富人”的女儿,都成为了“吃软饭的”。
如今,人们也说“结婚改变命运”,这通常是针对女性而言的。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对于男人来讲,也可以有“结婚改变命运”的。张耳陈余一度能够结成“刎颈交”的友谊,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是老乡,应该与他们“三观”相同是有关联的。
男人,拥有了称心如意的妻子之后,总是喜欢对外炫耀的。但是,“吃软饭”的男人似乎又无法对外炫耀,只好在“相同者”之间吹吹牛皮,不经意间也就有了攀比。因此,这种“刎颈交”的基础应该是脆弱的,它是基于外界不理解、难认同那种氛围下出现的一种“惺惺相惜”,它是彼此可以相互倾诉、相互认同的“个人友谊”。
了解了张耳、陈余的“成长史”后,就会知道他们的“刎颈交”与廉颇、蔺相如的那种同生死、共患难的“刎颈之交”完全不会是一回事。正如班固所说,他们之间是一种“势利之交”,这样日后反目为仇相互残杀也就不足为奇了。
记住,这种事情,“古人羞之”。(2020年8月10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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