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书》卷四十二《张周赵任申屠传》的题目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多人的“合传”。不错，班固在这一卷里叙述了张仓、周昌、赵尧、任敖、申屠嘉五位丞相、御史的事迹。相比之下，《史记》卷九十六为《张丞相列传》，看起来是一个人的传记，实际上是一篇以张苍为首的汉初丞相、御史周昌、任敖、申屠嘉四人的“类传”。因此，在卷名也就是题目的制作上，班固是不输给司马迁的。或者说，班固在“抄袭”中也是有“创新”的。

此前在“读司马迁《史记》卷九十六《张丞相列传》随笔”中，我曾关注到张仓是一个因为“貌美”、“肤白”而免遭杀害的男人，也写到他酷爱吸食人奶以此度日的事情。其实，时至今日，也不时传出贪官爱吃人奶的事情。历史的传承有着超乎寻常的韧性。

在《汉书》这里，我看到张仓的强项在于“好书律历”，他是“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如果我们还记得班固在《汉书·萧何曹参传》中讲过，“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萧）何得秦图书也”的记述，就会知道萧何是一位有眼光的战略家。但是，仅有战略家，没有执行力的战术家也是不行的，而张仓正是这个能够使用这些“律令图书”的战术家，因此成就了汉初的顶层设计。这应该是张仓的最大功劳。

想一想，刘邦也是胸怀蛮宽阔的。樊哙看到刘邦枕在宦官身上养病的时候，可以直言不讳地与他谈秦二世和宦官赵高的“故事”。而周昌担任御史期间，面见汉高祖刘邦时看见他搂抱着戚夫人，就敢仰天高声地说：“陛下就是桀纣之主”，把他直接比作夏、商王朝的亡国之君夏桀和商纣王。这需要何等的勇气！正是在周昌的努力下，刘邦才没有更换皇太子。

本卷之中我喜欢的人物是丞相申屠嘉。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深受汉文帝宠爱。申屠嘉上朝时，看见邓通站在皇帝身边，礼节怠慢，就在奏事完毕后说：“皇上您喜爱自己的宠臣，可以赐予他富贵，但朝廷礼节是必须严肃对待的。”回到相府，申屠嘉又下一道手令，召邓通立即过来，如果不到就会被斩首。邓通异常害怕，进宫告诉汉文帝。汉文帝说：“你尽管前去无妨，我立刻就派人召你进宫。”邓通到丞相府后，摘帽，脱鞋，叩头请罪。申屠嘉故意不施之以礼，并且斥责他说：“朝廷，是（汉）高祖的朝廷。你邓通不过是一个小臣，怎敢在大殿上随随便便，这是大不敬之罪，应该杀头。来人哪，立即把他拉出去斩了！”邓通吓得磕头不止，头上碰得鲜血直流。这个时候，汉文帝真的派人召邓通进宫，并且向丞相表示歉意说：“这是我亲狎的臣子，您就饶了他吧！”申屠嘉为人廉洁正直的形象从此让人难忘！

感谢班固，把司马迁笔下的人物又复述了一遍。（2020年8月19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