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很多冲突，本质是人们观念的冲突，但对于自然风光，却惊人的一致，谁都认可黄山的俊美。3月13日晚日本时间7点半，日本国家电视台NHK卫星节目播出了时长90分钟的大片——《中国黄山——孕育了山水画的绝景》，让我这位安徽人在异国他乡重新温习了黄山的美景，也依稀回忆起当年登山的情景。

1989年11月1～5日，首届全国青年中西医结合学术讨论会在黄山市召开。我从武汉乘轮船到芜湖，再从芜湖转火车，辗转赶到屯溪参会。会后，组委会极有远见地安排了与会者登黄山，让年轻医生们沾点黄山的灵气与仙气。那天，早上散步时，看到屯溪市内水面，白雾蒸腾，我思量这些雾气走空路，定会比我们先到黄山。早饭后，分乘几辆汽车，沿低速公路抵达黄山前山入山口，我们开始登山。

毕竟那时年轻，加上身体也轻，一口气爬到“迎客松”——这颗千年老树的脚下，才停下脚步。夜宿好像在北海宾馆附近的简易旅馆，每人一件军大衣，大家在夜色朦胧中早早守候，以看云海日出。两天一夜，登上莲花峰、光明顶、天都峰、始信峰等名峰，抚飞来石，看日出云海，一路走来，确有临仙境之感。由于没有照相机，与古人一样，美景仅仅暂存于脑，回味于心。

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冬雪号称“黄山五绝”，这些元素，其他名山也有，但黄山的最妙最全！虽然我仅仅体会到前三者，但已完全可以领略徐霞客“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的赞叹。风景如画是形容风景的溢美之词，但对黄山似不恰当，因为黄山风景远胜于画。尽管黄宾虹的黄山画册，拍出了天价，但远远没有黄山的实景漂亮。

黄山变幻万端，无疑给山水画的创作带来灵感。黄山主体因是结实的黄岗岩，才能有高耸的怪石。黄岗岩占中国山石的10%，造就了黄山、泰山、峨眉山、庐山、珠穆朗玛峰、长白山、华山、武夷山、台湾玉山、五台山等名山的奇伟。而日本的山，主体是火山石灰岩，易坍塌，除孤独的富士山外，很难成为山水画的素材。假如黄山由黄岗岩变成石灰岩，飞来石和猴子观太平的巨石，将很快坍塌。在花岗岩中长出来的松树，自然是奇松，但如果没有云海带来的徽州雾水，松树也无法存活。可见，奇松、怪石、云海等因素，加上徽州地区特有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山水画的世界。

云雾的安魂作用，是过天都峰鲫鱼背时体会想到的。天都峰是天上神仙的都会，自然得登，从天都峰脚，上挪1564级台阶，至海拔1770米处，便是著名的鲫鱼背，经鲫鱼背才能登顶，所谓鲫鱼背就是10余米长的石矼，宽仅1米，如果云遮雾罩雾，可以蹦蹦跳跳，当云雾忽然吹散，两侧现千仞悬崖，深邃莫测，站在尖尖的鲫鱼之背，不由胆战心惊，难怪有的人闭目哭泣。可能大家都怕，后来加了简易人工护栏。那天登上天都峰，并未遇见神仙，据说在三维空间的凡人，根本看不到四维的神仙世界，也不知道神仙们怎么看待我们。

公园754年，54岁的李白写下“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的诗句，但李白只能望山兴叹于山下或周围，因为那时还未开山，无法登顶。现在统计大黄山有72峰，黄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手上长出72根指头，根根险峭峻奇。

人们能饱览黄山胜景，不得不感谢普门和尚和徽州贤达潘之恒，是他们的通力合作，从1601年至1610年，克服重重困难，在花岗岩的山体上，开辟了粗粝的登山石道。1616年徐霞客借道登临，才有“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惊艳消息，开始有人不信，相传，明代黄习远，自云谷寺游至一峰，发现美妙胜画，似幻而真，方信黄山风景奇绝，并题名“始信”，始信峰也由此得名。

我辈能及时饱览黄山风光，还得感谢邓小平。旅游在世间，本事天经地义的事，但当时却需要一位伟人来推动。伟人有两种，破坏性伟人和建设性伟人，项羽们擅长砸烂一切，而邓小平属建设性伟人。1979年7月11日，他上黄山时，不仅没有摄影器材，连彩照都没有，留下的也只有几张原始的黑白照片，足见当时落后之状。7月15日，75岁的邓小平在观瀑楼会客厅召开座谈会，就开发黄山旅游资源，发展旅游业和当地经济发表了意见。经过几十年的奋起直追，旅游产业和其他产业一样，取得长足进步，如今到任何景区，人人可以摄影，人人可以拍照。很遗憾，小平同志上黄山没有留下任何动态影像，好在陈国星导演请卢奇老师，艺术地再现了《邓小平登黄山》，心底感谢卢奇老师的精湛表演。

黄山是安徽的，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黄山本身是山水画的顶峰世界，是大自然给人类的特殊礼物，须善待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