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3日，日本《东洋经济》援引经合组织（OECD）公布的36个市场经济国家的上班族的平均年收入，日本低于韩国，排名最后，只有美国的一半左右。与此同时，该杂志还分析了英国《经济学人》公布的最新“巨无霸指数”，日本一个巨无霸售价390日元，相当于3.55美元，而美国的售价是5.65美元，英国的售价是4.5美元，韩国的售价是4.0美元，得出的结论是，各国巨无霸售价与日本的差距，基本跟各国的上班族的平均年收入跟日本的差距持平，说明日本上班族的工资不涨，物价也不涨。两个字——“稳定”。

事实上，日本的这种“稳定”并不是主动争取的，而是被动承受的结果。“工资30年不涨”已经成为日本的社会共识。

之所以会有“工资30年不涨”的说法，是因为2020年的上班族的平均年收入与上世纪90年代初期基本持平。日本上班族的工资在战后一直呈现上涨趋势，直到1993年泡沫经济破灭，1998年不良债权问题又全面爆发，从那时起，上班族不加薪就变得司空见惯。根据日本国税厅今年9月末公布的最新调查统计结果显示，2020年上班族男女平均年收入为368万5000日元（不包括奖金），而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日本上班族男女平均年收入就首次超过了 400 万日元。

“工资30年不涨”的原因之一，在于日本企业不信任银行，靠开源节流来稳固财务。日本宏观经济学专家、庆应义塾大学经济学部的小林庆一郎教授分析称，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就连日本企业笃信绝对不会倒闭的大型金融机构都相继破产，国家对不良债权问题的处理直到2005年才算告一段落，成长率低的企业因为看不到未来，所以不愿意给员工涨工资，大多数日本企业也觉得银行不可靠，只能靠节省人工成本来稳固财务基础，其结果是企业管理趋于稳定，破产数量大幅减少。

“工资30年不涨”的原因之二，在于日本的终身雇佣制面临全线崩溃。小泉纯一郎政权下的体制改革，大大增加了日本非正式员工的数量，扩大了正式员工与非正式员工之间的收入差距。因此也有分析认为，日本上班族平均年收入不涨，是受非正式员工的“拖累”，只要做了正式员工，便不用担心收入问题。事实真是如此吗？

2019年，时任经团联会长的中西宏明发布了“调整终身雇佣制”的言论，把真相赤裸裸地展示给了众人。他认为如今的日本企业不够强大，即将无法维持终生雇佣，也无法为员工的未来负责。2021年10月，三得利控股社长新浪刚史也提出了“45岁退休制”的言论，引发众怒，但也暴露了日本企业的“本音”——快要撑不住了。加之近年来日本经团联也在积极呼吁上班族发展副业和兼职，一直很重视员工忠诚度的日本老牌企业也纷纷响应。表面上的说法是提高员工们的社会参与度，提高员工们的工作满意度，背后的成因则是日本的终身雇佣制已经到了崩溃的界限。“企业已经无法保障你们的收入了，不如你们去外面赚钱吧”——这才是日本企业的真实想法。

“工资30年不涨”的原因之三，是“安倍经济学”发挥了副作用。日本一桥大学名誉教授野口悠纪雄通过比较各国上班族最近20年的平均年收入，发现日本2000年跟2020年的比例是1.02，而韩国是1.45，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都在1.2前后，也就是说，日本在这20年间，实际工资几乎没有上涨。在实际工资没有上涨的情况下，还出现了“安倍经济学”下的日元贬值。

在“安倍经济学”开始前的2010年，巨无霸在日本的售价相当于3.91美元，高出美国当时的3.71美元和英国当时的3.63美元，当然也高过韩国的3.03日元，而现在日本的工资与物价同时下跌，所以野口悠纪雄教授认为，日本人其实是在“安倍经济学”实行期间急速致贫的。他分析称，“如果市场正常运转，日本产品价格较低，那么出口应该增加，日元应该走强，是日元升值削弱了出口优势。本来为了支持日元升值，日本的企业必须创新，提高生产力。但因为日本企业做不到，所以安倍政权只能强行让日元贬值，这就好像需要动手术才能解决的痛处，只能用止痛片来缓解一样。虽然这让日本企业在没有重大技术创新的情况下也能盈利，但股价上涨的代表就是让上班族变穷了。”

“工资30年不涨”的原因之四，是日本用不加薪来平衡不解雇。最近几年，由于日本劳动力短缺，导致工作量增加，所以上班族们感觉干得更多了，却赚得更少了，难免不平不满。日本综合研究所的石川智久所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尖锐地指出，上班族们在关注他国工资上涨的问题时，也不能忽略失业人数的激增，这是最为关键的。“美国和其他国家，近年来工资呈现上涨趋势，但失业率也在直线上升，员工很容易被解雇。韩国也在 2018 年提高了最低工资，这导致失业人数激增。日本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以不加薪的形式来维持雇佣，不会轻易给员工加薪，但也绝对不会解雇。”

当前，日本正处在加快产业链重塑、推动数字化转型的重大转折点上，以期解决劳动力急剧短缺的问题和提高生产力的问题，但显然日本在全球人才竞争中已经落后，不少高端人才纷纷带队投奔中国。如果不能解决待遇问题，人才流失势必会成为日本的重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