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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言古者,必有合于今”
——《诗刊》“靳飞词选”赏析
作者:陈飞  来源:日本华侨报  发布时间:6/6/2022 2:09:09 PM
 

中国诗歌的权威刊物《诗刊》2022年五月上半月刊,刊登了载有靳飞十三首词的“靳飞词选”。众所周知,《诗刊》以发表当代诗人诗歌作品为主,自然主要是现代诗。此次却给予靳飞的旧体诗词以两页整版的篇幅,说明了《诗刊》对靳飞词作的认可,而其意义更非同寻常,标志着主流诗界对旧体诗词的接纳。这正是因为靳飞的词作,从古韵中独出新意,为诗坛吹来一股清新之风,也恰恰符合《诗刊》一贯鼓励创新的宗旨。


 

观靳飞的这十三首词作,以明快精炼的小令为主,上承北宋词雍容闳深、婉丽隽永之风,可以明显看出宗法晏殊父子、欧阳修、苏轼、柳永等北宋诸大家的痕迹,并持律谨严,一气呵成。中医经典《黄帝内经》有言:“善言古者,必有合于今。”因此,靳飞的词作虽用旧体,而却能紧扣时代脉搏,表现当代生活,抒发今人的真情实感,做到了精神上与古人交通,现实中和今人交流。可以说,这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瑰宝唐诗宋词的重生与复兴开辟了一条新路。此次《诗刊》还同时刊载了靳飞论诗词的一篇短文《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靳飞在文中分享了自己创作诗词的体会与心路历程。

中国古典文学成就,首推唐诗宋词,不仅继承了中国自上古开启的本土诗歌传统,并在大唐盛世海纳百川的国策推动下,广泛从外来文化中汲取营养,将中亚、西亚、南亚等多民族的音乐、歌曲等艺术元素融入诗词。特别是宋词,词最初本为乐曲配写,所谓“依声填词”,其长短句的形式即为受“胡乐”影响的新曲所作。从词牌上也能看出其异域来源,词牌多从隋唐燕乐曲名而来,而燕乐大多数又是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胡乐”。因而唐诗宋词是亚洲乃至世界文化艺术的结晶。这也令中土诗歌产生了质的飞跃,达到了内容与形式近乎完美的统一,并一直影响到近代。

近代以来,由于西风东渐,人心思变,新派人物梁启超氏等倡“诗界革命”,通俗易懂、要求解放格律限制的白话诗逐渐流行。尤其是在新文化运动以后,成为中国现代诗歌的主流,而将中国传统诗词归为旧体。然诗词意境高远、辞藻典丽、音律精妙,依然有其独特魅力,近百年来嗜此者仍不绝于缕。尤其在提倡中国传统文化复兴的当下,有识之士开始重拾旧体诗词的价值所在,靳飞近年来的诗词创作与论述就是这方面的积极探索。

然而,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旧体诗词对大多数人已比较陌生,甚至颇具神秘之感,对于旧体诗词的创作更被视为畏途。而《诗刊》此次刊录的靳飞词和词论正当其时,恰恰为当下重新认识旧体诗词价值特点和再创作开启了一扇方便法门,呼唤更多的旧体诗词爱好者加入到“今人写今词”的队伍中来。

靳飞少年时代即从当年的张中行、吴祖光等文坛耆宿游,于旧体诗词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特别对近代大学者王国维先生所著《人间词话》情有独钟,烂熟于胸。由于王国维先生是中国近代享有国际声誉的淹贯中西之学术大家,其《人间词话》也正是一部从近现代学术视角并融合西方美学观点,评述旧体诗词的旷世之作,一直被奉为词论界的圭臬。所以,靳飞受到王国维先生的启发并浸淫于旧体诗词逾四十年,这两年创作井喷,尤其是词,皆为博观约取、厚积薄发之作。

下面我们就以靳飞这几首词为例,了解一下旧体诗词的特点。对于现代人,欣赏旧体诗词时,最大的困惑便是旧体诗词严整的形式,也就是格律,这也正是旧体诗词与现代白话诗的最主要区别。格律可细分为恒定的句法结构、音韵、平仄和对偶。

首先,句法结构即诗词的句数和字数。唐诗中,主要为五字句和七字句,绝句为四句,律诗为八句,当然还有比较特殊的排律。词的结构就比较复杂,句数和字数都不像律诗整齐划一,而是千差万别。而决定词的结构的便是词首所冠的词牌。我们看靳飞这些词的词牌,有醉花阴、点绛唇、蝶恋花、踏莎行等,这与词的内容不一定相关,而是其结构的标识,也就是词谱之名。虽然词突破了律诗齐言体的窠臼,但依然要按照既定的词谱格式填写,所以叫填词。因词是从诗发展而来,所以词的句法也是以五字句、七字句为主,其它也在这基础上增减而来。我们可以看靳飞这首《鹧鸪天·辛丑立春》:

“信有东风骀荡回,黄金柳染雪中梅。莺莺惊乱池边草,燕燕长廊相互追。除岁祟,祀花魁。经年大疫莫徘徊。从来更替何曾误,人不催天天自催。”

八句中有七句是七字句,还有一句破成两个三字句,所以《鹧鸪天》很明显是由两个七言绝句诗变化而来。这一类的词还有很多。

其次,就是旧体诗词的音韵问题。汉语单音词的特点决定了韵文是汉语的最佳表达方式,所以不仅是诗词,六朝的骈体文,后世的说唱文学也都是韵文,这为语言增强了乐感,听之悦耳,便于诵记。诗词则更为严格,不仅要在规定的句末押韵,而且韵脚只能在既定的韵部里选择。如这首《鹧鸪天·忆东京旧居》:“不话桑麻不想家,竹林落日唱归鸦。海国哪是长居处,却忆庭前绣球花。风阵阵,雨沙沙。离家处处是天涯。征程万里书千卷,孤夜伤心一盏茶。”

韵脚:家、鸦、花、沙、涯、茶都来自下平声麻部,有了这些韵脚,整首词读起来便十分流畅自然。需要说明的是,词韵已比诗韵宽泛,可以在相邻的两三个韵部选择韵脚。

第三,就是平仄,这是汉语四声的特点决定的。单音词要通过不同的声调才能丰富语词和表达,所以汉语产生了四声。而四声古今都有,只是有所变化,古音的平声字基本是现代普通话中的一、二声字,上声为现三声,去声为现四声,入声字则基本归入普通话的一、二声。平即平声字,仄声字是指平声以外的上、去、入三声。刚才谈到的诗韵、词韵也是根据这四声归类的。用平声字还是仄声字,在旧体诗词中也是指定的,不容更改。之所以如此,是令诗句抑扬顿挫,错落有致、富于乐感。词与诗的不同之处,还在于诗只能押平声韵,而词可以押仄声韵,所以更为自由。这首《醉花阴·己亥重阳》押的就是仄声韵:“晴霁西山人自瘦,无事销长昼。高楼遇重阳,望尽天涯,哪里书成就。难分世界左中右,笑任青衫旧。最爱是孩童,令我低头,令我师年幼。”

再者,就是对偶。对偶俗称对联,两句不仅要结构相同,字词内容、词性也要相对应。对偶不仅在诗词中,也普遍存在于古汉语的各类文体,骈体文、散文,甚至八股文。这是中土特有的文字修饰方式,不仅令文字和谐对称,也通过强烈对比凸显文字的张力。如这首《踏莎行·上海逢辛丑上元》:“杏媚梨娇,月肥人瘦,沪江正月华灯秀。南来北往雨丝丝,良宵今夜明如昼。仰视清辉,轻歌物候,虬螭蜿蜒金牛宿。盈盈笑语赠狂生,随花依柳风满袖。”其中“杏媚梨娇,月肥人瘦”和“仰视清辉,轻歌物候”是对偶句。

从以上诗词的特点也不难看出,现在人创作旧体诗词的难点也主要在于结构和格律,而一旦掌握了其规律,旧体诗词并非高不可攀。其实,词的格律都是固定的,只要按照词谱填写即可,并不需要发挥。靳飞的这十三首词也都是严格按词谱来创作的。词谱方面则有大量工具书可以参考利用。至于音韵和平仄,就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专门学习和创作实践,了解古音与今音的不同,大致的韵部和常用字的平仄。现在旧体诗在用韵和平仄问题上,有很大争议。完全用古音的旧韵,并不适应现代语言的习惯,而完全用今音的所谓今韵,并未形成体系。靳飞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采取的是折衷方案,在用韵上选取古今音一致的字做韵脚,如上边提到的《鹧鸪天·忆东京旧居》,家、鸦、花、沙、涯、茶,古今音、平仄一致。对偶对现代人要求确实较高,因为要花较长时间学习和背诵。但对偶句主要是在律诗中必备,无论五律还是七律必须有两联即四句是对偶句,占到一半的篇幅。而在词中要求对偶句的并不多。

诗词本身就是文学与音乐结合的产物,诗与散文最大的区别就是是否要求格律。格律本身就是诗的一部分,西洋诗大多也有自己的格律和音韵,只不过无法翻译而已。诗体的日益散文化,其实是脱离了汉语本身的规律和特点,违犯诗的本质特征,已成当今时弊。完全没有规则限制的所谓诗,只能流于随意与轻浮,为一时的过眼云烟。而旧体诗词之所以有其长久的生命力,也正是因为在其严谨的规则下,激发了人的文字潜能和创造力,而创作出内容与形式完美统一的文学杰作。

说到诗歌的功能,中国上古时代编辑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孔子就提出了“兴、观、群、怨”,而我们写诗歌的主要目的无非是借景抒怀、托物言志,在这一点上,古今是相通的,是与古人产生共鸣的基础,如靳飞这首《鹧鸪天·武汉重访东湖偶遇晚梅绽放》“重访东湖看晚梅,轻寒细雨漫相陪。卅年旧梦分明在,满目迷离绕水隈。留影罢,谢樽杯。昔时情意化飞灰。先知有恨无医治,犹自浮生爱几回。”题目已点明这首词的缘起,在武汉东湖赏梅,触景而生情,由情而有所思,抚今追昔,陡生珍重当下之感。

但是,在内容上我们就完全不必去模拟古人的思想感情,而是要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今人今事,这便是靳飞提出“今人写今诗”的要义。从宋词的发展脉络来看,也是如此,一代有一代之风,只有与时俱进、勇于创新,才能成为引领一代之风的大家。靳飞的诗词不仅在词句上力求通俗易懂,在叙事用典上也尽量体现时代特色。如这首《点绛唇·贵茶》“烟雨黔东,沅江明月连江口。窄衣竹篓,春冷轻提手。布谷穿梭,埋怨黄金柳。惜茶友,把红炉守,嫩叶欺陈酒。”“窄衣竹篓,春冷轻提手”是描写采茶人,采茶有折采、提采和双手采诸式,这两句令采茶人的形象和动作跃然纸上。贵州以传统产品茅台佳酿驰名海内外,而近年又注重高品质的茶叶生产,所以有“嫩叶欺陈酒”之句。再如这首《水龙吟·建党百年纪念》“井冈血染神州,千军百死长征路。烽烟未了,强敌外患,似狼如虎。誓把江山,重开局面,玉雕钢铸。算廿八岁月,风霜马上,中华史,重新塑。残破家邦巩固。卅年间,勤修勤补。春雷唤起,岐山鸣凤,福泽万户。屹屹东方,清平盛世,初心天助。忆征程社稷归由百姓,最高觉悟。”回顾了我们所熟知的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程,并讴歌了中国共产党百折不挠的伟大时代精神。这就是善用今典。

诗化的语言应该是语言的凝练与浓缩,所以靳飞在诗词创作上强调了“炼字”的重要。而旧体诗词讲究的正是一字千金,固定的格律也促使作者要在字句上狠下功夫。如靳飞这首《醉花阴·荔波步陈飞兄韵》:“漫步游春多画境,斗笠迎风景。铜鼓震瑶乡,透彻樟江,不动龙潭影。艳艳曼陀黄月整,山小楼高冷。何不买山居?辞却京师,笑越千重岭。”,是我与他同游贵州风景名胜之地荔波时的唱和之作。我的词专注于写景赞景,并无太多新意。而他最后的两句“辞却京师,笑越千重岭。”,这短短九字的点睛之笔便是诗眼。“辞”“笑”“越”表现了潇洒豪迈之情,一下提升了整首词的立意与格调。还有《蝶恋花·庚子秋游常州天目湖》中“一水入山一岸柳。买得一舟,只载鸳鸯偶。”,连续用了三个“一”令人想起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删繁就简、层层递进,给人以淡雅出尘之感。再有这首《青玉案·贵阳早春》:“贵阳宜醉还宜睡,淡雾笼青山翠。夜夜笙歌无挂累。南明河畔,联翩商肆,又有华筵备。轻寒浓酒争娇媚,彩笔清心所何为。漫劳词人多鼓吹。桃花开处,玉兰攀比,次第春归位。”“醉”和“睡”两个字就表现出贵阳的恬淡与安逸。“轻寒”与“浓酒”对比强烈,却相得益彰。以“桃”和“玉兰”喻春天的百花盛开,“次第”一词则暗喻了“二十四番花信风”的春天物候时序之变。

靳飞是戏曲研究大家,对梅兰芳先生的“移步不换形”的艺术主张深有体悟。而这一理论也正适用于当今旧体诗词的再创作,虽有一定的程式限制,但在内容上,任何文化艺术却都有着无限改革创新的可能,借用清人的两句诗就是:“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而这就要看我们是否孜孜以求。(作者系北京戏曲评论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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