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关西地区的大阪，是日本的第二大都市。有人将其比做中国的上海，我倒觉得不必这样强拉硬拽地比攀。大阪，在地理上连接这个岛国的南北，文化上也自成一派，繁华、开放且又充满名气，甚至连当地大妈那一口关西腔的日语都会成为风靡话题。提到大阪的“地标”，有人会想到那已经留下几十年的日本首次举办世界博览会印记的纪念公园，也有人会想到那充满时代感的环球影城，或许还有人会想到“章鱼烧”香味笼罩下的熙熙攘攘的道顿堀。但是，作为一个喜好“把玩”文字和历史的人，我却独爱那座赫赫有名的大阪城。

有名的古城遍布在日本列岛南北，各有各的品，各有各的格，各有各的味。在我看来，大阪城名气之响亮，在于一是作为日本战国时期的中心舞台，演绎了叱咤风云的“战国三杰”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的历史交汇，二是见证了日本岁月首次“天下一统”，权力登顶的篇章耐人寻味，三是如此一座看惯刀光剑影、历史沉浮的古城，在现代日本摇身一变，跻身百所赏樱名地之列，化作喧闹城市中的一块“桃花源”，让人在这里看花开花落。最为奇妙之处，应该是这座古城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以及在樱花和枫叶之中的季节轮回，云卷云舒之间，竟也使人仿佛穿越日本战国时代，看到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场”。当我走进大阪城公园，在城门之外远远眺望时，不禁感慨，古往今来，交通要塞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或许，天造的地理位置从一开始就赋予了大阪城将被置身政治和历史漩涡的命运。

至于日本大阪城的“前世”，还须说说净土真宗。本愿寺家族是日本战国时期显赫一时的宗教势力，堪比“大名”，其大本营石山本愿寺正是大阪城的“前身”。今天，漫步于大阪城内，虽再也看不到本愿寺的丝毫踪影，无法感知巅峰时期的门主本愿寺显如的信徒云集，却依然能够想象这里与织田信长之间那场长达11年的战火之争的画面。在我看来，大阪城的修建始于织田信长止步于“本能寺之变”遗憾的梦，而历史成就了作为继承者的丰臣秀吉，让大阪城和他的名字一样名垂青史。

在占地106公顷的大阪城公园里，穿过正门通过天守阁的路上，会经过让人驻足的丰国神社，这里有一处出自日本雕刻界“第一人”中村晋也之手的丰臣秀吉铜像。在绿树和蓝天的映衬下，这座5米多高的铜像用最直白的方式向世人展示着丰臣家族当年在这块土地上的“祭神”地位。或许，有人会不解，明明战火遍地，祭祀和祈福从何而来？我认为，从更大的历史视角看，不能忽略的是战火之后丰臣秀吉首次平定天下之举，修城、抚民、安居、乐业之中，造就了一座民众心中的安定之城和一片“神域”。直至去世，丰臣秀吉在本愿寺的原址之上花费15年心血在大阪城修筑上做持续投入，对此民众有着自己的文化理解和情感寄托。

毋庸置疑，每一座“天守阁”作为“心脏”，都可以感受古城堡的精髓。有所不同的是，到访大阪城“天守阁”的人中相当多的都有一个共通的直观感受：它既古老又年轻。“古老”自不必说，“年轻”在某种意义上源于大阪城的“命运多舛”。当政治重心开始落在德川家康身上时，大阪城也注定要承载两个家族的冲突和对立。在今天的天守阁里，陈列着记载丰臣秀吉壮阔一生的众多珍贵文物和文字资料，其中描绘“大阪夏之阵”这场改变丰臣家族和大阪城命运的战争的大型屏风会格外引人注目。1615年，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以长于牢固的大阪城被攻破而告终，几年后德川家族对城池进行重修，并毫不客气地将原有城址连同丰臣家族的影响力一并掩埋，填土数米而高建新城，以至于仍然能够在今天的大阪城数米之下发现丰臣时期的城石。历经数次焚毁和重建，现如今的“天守阁”已经是上个世纪30年代市民募捐重建的“第三代”。虽然缺少了实质概念上的古城色彩，但“天守阁”的意义在于对历史的重现。对于希望了解那段历史的人而言，集古城、博物馆、展览馆和观光点于一身的大阪城，反而有了更多新的解读视角和层次。

还值得一提的是，在大阪城内漫游，随处可见仰视亦目有所不及的巨石，这让我想到大阪城除了有“锦城”、“金城”的别称，还应该有“巨石之城”的称呼。安静下来，可以与这些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石头做一场对话。此时，既能够看到德川家族向其他大名发号施令、汇全国之重石以修城池时的“高不可攀”，也能够看到数以万计的农民劳工千里迢迢作业运石的智慧技巧和心酸劳苦。从古至今，一座城市的落成和发展，一定都是由一个个默默无闻的个体的心血堆积而成。我在想，那些见证了大阪城沉浮的人们，也一定习惯了这里的血流成河，看惯了朝代更迭。如今，除了支撑巨大建筑之外，散落在大阪城公园各处的形状各异的石头，或成为老人止步歇脚的站点，或成为俊男靓女拍照的背景，或成为顽皮孩童“上窜下跳”的乐园，和现代生活融为一体，更有一番新的意味。

今天的大阪城，早已成为闹市中的闲暇之地，可以围绕护城河健步，可以登上观光船游览，可以树下尽享樱花之美，可以登高远眺城市繁华。刀光剑影和花开花落，都在宁静的大阪城里融为风景，让到此一游的人们从时光的变迁中触摸这个岛国、也是城堡之国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