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人而言，说到丰田汽车，一定是不陌生的。但是，对于其公司总部所在的日本中部城市——名古屋，了解的就未必那么多了。在以丰田为代表的制造业企业的加持下，名古屋算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工业都市。看上去，这样一座被现代工业和产业牵引和环绕的发达城市，一定是人们探知日本经济和技术的“前线”。谁曾想，坐落在这里的名古屋城，竟也是不折不扣的日本三大古城之一。或许，这就是常说的“古代文明和现代辉煌的融合”吧。

名古屋，还是一座港口城市。走进这座城市，凝重的工业氛围中也一样能捕捉到细腻的海滨风情。很有意思的是，如果从名古屋港驱车一路向北，快到著名的“丰田产业技术纪念馆”时，就意味着距离大名鼎鼎的名古屋城也不远了。两座相隔不到4公里的地标建筑，分处东西。如果说，东面的“丰田产业技术纪念馆”像一部电影讲述日本近现代汽车工业之路；那么，西面的名古屋城则更像一本安静无声的书，打开着这座牵扯近500年历史的古城堡的背后篇章。

在日本这个国家，多为木造的古建筑往往和“火”断不了干系。名古屋城在日本古城当中虽然跻身“三甲”，也依然有着历经战火被焚的痛楚。1945年，美军对名古屋的大空袭，更是让名古屋城痛至极处，几至废城。因此，当远眺天守阁的时候，我们对它有着超越年代感的“新”，并没有觉得什么有什么奇怪。何况，这是许多日本古城的“通史”。坦率地说，经现代人之手进行的修复，倒也并未影响城堡展现它的雄魄以及它的厚重，反而说明其价值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被渐渐冲淡。

置身名古屋城下仰头望去，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高立于天守阁屋脊南北两侧、象征着权威之盛的那一对“金鯱”。在金光夺目的这个海兽雕像背后，人们仿佛能够读出上演着的那一场场“权力的游戏”。名古屋又古称“那古野”，在日语中读音是相同、相通的，这也是其称谓来历所在。今天的名古屋城所在地，即可追溯到日本室町时代的“那古野城”，由强极一时的今川家族所持有。在室町幕府的落寞乱世之中，织田信长的父亲把此城夺为本族所有，后来又赠给织田信长。织田信长虽有野望，心比天高，却丧身于“本能寺之变”的熊熊大火之中，在“猴子”丰臣秀吉面前与“天下一统”之梦失之交臂。因此，在我们看来，名古屋城也算是日本“战国三杰”之一织田信长的发迹之城吧！

如果说，在日本，一座城往往会成就一位英雄，那么名古屋城和德川家康应该算是相互成就的。那古野城伴随着织田家族权力光芒的褪去并走向废止，16世纪末的日本已经变成德川和丰臣家族两分天下的格局。在地理位置上，名古屋地处京都（西京）和江户（后来的东京）之间，在连接两地的东海道上做好防卫就成为一种必然。向一统天下不断迈进的德川家康，胸中早有与盘踞大阪的丰臣秀吉“必有一战”的准备。作为“中京”的名古屋，自然成为无比重要的军事要塞。可以说，名古屋城堪称是德川走向权力巅峰的又一个“出发点”。

了解到这座城堡背后历史的起点，再看现实中的名古屋城，就有了更多的立体感。听当地的朋友讲，名古屋城浑身都是宝。这话一点不假，除了天守阁，这里几乎每处都看点十足。看过其他的日本古城，来到名古屋，这里最让我驻足的有三件宝：本丸御殿、名胜二之丸庭园和西丸御藏城宝馆。先说说御殿。名古屋城建城恰始于日本近代城堡筑城技术的成熟期，顺理成章地纳入了当时的最新技术，这在本丸御殿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作为城主的居室和政厅，御殿内部依托壁画、饰金等豪华至极，被称为日本近代城堡的最高杰作，在1930年连同天守阁一起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宝第一号”。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在绚烂的美术设计中，根据房屋构造、用途、格局的不同，当年的能工巧匠极尽匠心，在莫大的空间里演绎着纷繁复杂的技巧和审美变化，让“武家风书院造”这一日本独特的建筑风格充盈其中，尽显武家文化之精髓。因此，名古屋城也吸引着众多的建筑设计爱好者来大饱眼福，感受几百年前在刻板威严、不可一世的武家世界里，同样孕育了影响几个世代的建筑艺术。政治的刚，与艺术的柔，都属于本丸御殿的精彩。

再来看庭院。庭院是日本之美的代表之一，有人戏言“无庭院，不日本”，也是实话。名胜二之丸庭园，是这座名城里的“名中名”。大约3万平方米的傲娇面积，牢牢占据着日本历代藩主居住的御殿庭院之首。走进庭院，一下子便能近距离感受书本资料中无一不提及的“玉涧流”设计。以石头来表现和演绎瀑布，其上再加以石桥，这样独特的风格据说在日本全国也不过6处。于庭院中择一绿处，我们盘腿而坐，闲懒地看着石桥蜿蜒，看着流水殇殇，仿佛看到，那深居巨大城堡中的德川家，不时地在别有风味的庭院中品四季变化、着运筹帷幄的身姿。这也让我们联想起，和中国历代的封建帝王一样，伴随着权力更迭和朝代演变而起伏的，除了象征王权的城堡，还有浸润王者生活的庭院。

相比之下，西丸御藏城宝馆更像是一座博物馆。作为名古屋城的“藏宝馆”，让我们这些对“古玩”爱不释手的人过足了瘾。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本丸御殿遭受火灾损毁大半，但殿内众多的艺术作品因存于他处而竟躲过一劫，这也算是历史的幸运。现在，超过1000件的壁画等作为日本的重要文化财产，被完好地保存在城宝馆里。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日本“狩野派”绘师手下《竹林豹虎图》的栩栩如生，看到了《松竹禽鸟图》的清新，看到了《帝舰图》的庄重。当年的这些绘师以壁画、顶画之精彩成就了本丸御殿的艺术价值，而命运安排之巧妙就在于让时间携这些杰作留于后人看。

在落日余晖下离开名古屋城的时候，我们几次回首，深感还有一件往事不得不谈。那就是从明治21年到1945年日本战败，名古屋城曾是日本陆军——第三师团的重要基地之一。这支军队，参加过1884年的甲午中日战争、1904年的日俄战争以及现代史上的日本侵华战争。一旦战争兴起，什么古城，什么古迹，在日本，都是为战争服务的。当然，如前所述，1945年美军在空袭名古屋的时候，并没有“以德报怨”，而是给予了颠覆性的打击。但愿，名古屋城能够记住这样一段历史。

将这座古城置于身后，我们的最大感慨是，如果与今天割裂开来看历史，历史一定是残缺的。而眼前崭新的名古屋城市，其实处处都有名古屋城那个时代的烙印。而穿越到过去，不也正是为了对现代的“前世”一探究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