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时代是日本历时200多年的和平时代。在江户时代，经济进步，文化发展，人们的生活普遍得到改善。所谓“温饱思淫欲”，但在江户时代，很多人却罹患了一种导致性欲减退，因而不思淫欲的疾患，叫“江户患”。

“江户患”和食物有直接关联。在江户时代以前，为了节约粮食，人们吃的是未经精轧的糙米。江户时代以后，很多武士和商人开始改吃精米。糙米表层含有丰富的维生素B1，而精轧则使维生素B1被大量清除。“江户患”的病因就是维生素B1缺乏，从而导致末梢神经麻痹，阴茎感觉迟钝和性欲减退，甚至阳痿。

当时的人们当然不明白这个原理，不明白“江户患”的病因。他们只能孜孜以求一切能够“壮阳”的东西。于是，将雌性和雄性的蝾螈烤干后研磨成粉的壮阳药“井守の黒焼き”，在当时获得广泛青睐。日本人甚至认为，中药材“当归”也是壮阳药，理由是这种药所以叫“当归”，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药“当”然能使丈夫重振雄风，使妻子回“归”他的身边。看到这段史料，我对这种清丽脱俗的想象力感到由衷的赞叹。

《金瓶梅》里写道：“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少顷吃得酒浓，不觉春心拱动。”自古以来酒色是天然“同盟军”，自然也被一些日本人用来壮阳。当年，日本有一种酒叫“闺房酒”。这种酒不仅有芬芳的气味和桃色、墨绿、金黄等各种颜色，而且含有蛋氨酸和胆碱等保肝护肝物质，能够使男性延长做爱时间。这种认识倒并非想象，而是确有科学依据。因为，现代科学研究证明，血液中含0.1%酒精，最有益于夫妻生活的延时与和谐。

江户时代的日本人总是试图弄明白，为什么西方人性欲旺盛？他们认为，这必然和他们的饮食有关。咖啡是在江户时代由德国人西博尔德最先带入日本，最初日本人就是因为壮阳而喜欢上咖啡的。按照传说，16世纪时，阿拉伯一头公羊因为偶然吃了咖啡而发情，狂浪不止，一个晚上干了90多头母羊。正是这个传说，使咖啡在日本大受欢迎。有关咖啡能够壮阳的记述，更是被说得神乎其神。

日本人发现麝香鹿的芳香也能壮阳。因为，浓烈芳香的气味能刺激荷尔蒙的产生，因而也能壮阳。这一发现首先也要归功于西博尔德。除了动物，日本人还关注浓烈芳香的植物。江户时代，桫椤（又名蛇木）由欧洲人传入日本。日本人发现“蛇木”气味芬芳，也能壮阳，因此趋之若鹜。

奶酪最初也因为有气味而作为壮阳物被日本人食用。在日本曾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有一次南征北伐的拿破仑非常疲劳，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这时，拿破仑的下属约瑟芬将一块奶酪放到他鼻子下。闻到奶酪的气味后，拿破仑即刻精神振作。于是，“奶酪”也成了“壮阳食品”。

20世纪初，曾经留学意大利的著名西洋画家有岛生马，曾经讲过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某日，他在一家饭店里吃自己带去的鲣鱼干。店里的老板娘见了，好奇地问道：“你在吃什么？”有岛生马回答道：“鲣鱼干。”孰料，由于鲣鱼的日语发音katsuo和意大利语阴茎的发音casso相当接近。于是引发了老板娘的联想，就此被视为“壮阳食品”。

总之，只要是能够壮阳的东西，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不管原有的还是舶来的，日本人都乐于食用。这倒充分显示了“大和魂”的特质。因为，“大和魂”的特质就是“以强者为师”。但凡能够壮阳，能够使自身强大的东西，日本人都乐意吸收。（作者系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日本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