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妇孺皆知的常识。那么，法律之外呢？

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除了法律这类强制性规定外，似乎很难找到可以保证“人人平等”的其他规则了。

即便是在一个规则性很强的社会，在本国人和外国人之间，很多场景下，都不免存在不公平的现象，有的甚至包含一定的歧视性。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外国人在日本租房的种种遭遇。

理论上，基于租赁的法律基础所形成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是很单纯的出租方与承租方之间的法律关系——房屋是核心，租金是关键。但实际上，房东出租的不仅是物件，还是记录个人情结的载体；租客承租的不仅是房子，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在这种包含精神因素的物质关系，难免会有“看人下菜”的挑剔。

位于日本冲绳县的房地产经纪人，就常年面临这样的尴尬。每当要介绍外国人租客时，日本房东就会拒绝报价；有的房东虽然不会当场拒绝，但对租客的国籍戴有色眼镜，以各种理由婉拒，甚至有的房东只凭肤色就拒绝黑人租客。

为此，致力于跨文化理解的冲绳非政府组织中心，创建了一个论坛，邀请当地的房地产经纪人、房东、雇佣外国人的事业主和企业家以及律师等人士参与讨论，就当地的房屋租赁市场中关于外国人权益保护的问题进行探讨。正如该中心联合主任佐佐木绫菜所言，“房地产经纪人和外国人需要了解各自的立场，并相互理解。”

根据冲绳县的入国管理局统计，截至 2022 年 12 月，居住在该县的外国人有 21,792 人，其中25%以上（5,755 人）居住在那霸市，而浦添市同样也是冲绳县的外国人首选居住地之二。浦添市人力资源公司代表宫城俊彦表示：“虽然浦添市制定了旨在创建无歧视社会的条例，并明文禁止任何基于国籍差别而产生的不公平歧视，但现实中，仍然存在房东拒绝与外国人租客签订租赁合同的情况。外国人不论是留学、工作还是生活，在浦添市都是有合法长期在留资格的，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的立场和文化背景。”

在论坛中，一位外国女租客的辛酸经历也被作为典型案例分享讨论。这位居住在那霸市的25岁尼泊尔国籍女性Kumari，为了能租到房子，至少打了100个电话，花了将近10个月的时间。

自2017年到冲绳县留学后，Kumari便留在当地生活，顺利就职后，Kumari结识了一位尼泊尔男子，恋爱、结婚，共同迎接新生活。小生命的到了，也提醒着Kumari，需要将寻找适合家庭居住的房子提上日程了。

深谙日本社会规则的Kumari为了能顺利租到房子，几乎每天都在日本房地产信息网站上寻找物件，并积极打电话或发邮件联络物件的担当经纪人，但即使这样，诸如“外国人很难入住该房产”和“我们不为外国人提供中介服务”之类的回复，还是一次次将她的热情和希望熄灭。

Kumari的日语很流利，她与丈夫的工作也很稳定，她们甚至找到两位日籍熟人做担保，却仍然不断地被中介回绝。“我给不同的地方打了大约100次电话，我感觉我的心都要碎了。他们是认定外国人会做坏事吗？”Kumari愤怒地质问。

终于，Kumari赶在孩子满月之前搬到了一处有40年历史的2DK公寓。这套公寓，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配套设施，都与Kumari的期望相差甚远，但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日本法务省曾于2017年委托民间财团法人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关在日外国人所面临的住房、就业和其他生活歧视的调查。结果显示，过去五年曾日本找过房子的2,044人中，有39.3％表示因为是外国人而被拒绝入住。在日本找工作或就业的2788人中，有25.0％表示因为是外国人而被拒绝就业。因为是外国人而“经常”或“偶而”被侮辱或等曾经历过偏见或歧视经验的外国人则占了全体的29.8％。

可见，留人，不止是提供工作岗位而已。外国人在日本要想全面实现“安居乐业”，还需要日本社会对于外国人群体平等意识的整体提高。（作者系涉日业务中国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