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12月有另一种叫法：师走。据说由来已久，是形容年底的12月大家都非常忙活，连一向稳重的法师也不得不东奔西走。不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12月也有大家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月，各个职场都会组织聚餐，名之曰忘年会。大概是想通过这样的聚餐把一年来的各种辛苦烦恼都忘掉，以便转年可以心情愉快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今年日本取消了新冠疫情时的各种限制，早已按捺不住兴奋情绪的人就称今年是忘年会复活元年，只是最近几年进公司的年轻员工对此却没有什么兴趣。据媒体分析说，因为新冠疫情的影响，让这些年轻员工不知如何对应忘年会。结果有人还提出了参加忘年会属于加班行为公司应该要发补贴的问题。看来这样的提问还不在少数，因为NHK就专门采访了劳动问题专家的社会保险劳务士，请专家对公司要不要发补贴的问题进行了专业的回答。

忘年会往往是具有慰问性质的，并且有增加交流的群体活动。为此，日本还发明了一个新词：Nommunication，即通过亲不亲一口焖的喝酒碰杯来深化感情交流。这样的忘年会，怎么还要公司发钱补贴呢？没想到，专家回答说，只要是上司组织的忘年会，员工就有权要求公司发补贴。因为这很可能是业务命令，属于加班性质。好在现在日本企业对法务问题格外注意，所以，就有公司在发忘年会通知的时候，特地加上一句：业务外。

既然是业务外，员工就有更多的不参加的自由。实际上东京商工调查在今年10月做的一次调查中，就有近一半的企业不准备组织忘年会。理由是不愿意参加忘年会的员工增加了。当然，也有很多年轻员工希望能参加公司的忘年会，因为这样可以得到和很多先辈交流的机会，还有人想利用这样的机会好好拍上司的马屁，争取获得好的评分，便于升职或者多拿奖金。但是，公司不组织忘年会，这样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然而，日本企业如果不再组织忘年会的话，恐怕是有一定的损失的。以前，尤其是在泡沫经济以前，日本企业的忘年会是有很重要作用的。那时上司虽然会替下属的犯错负责，但同时会把下属骂得狗血喷头，让他们无地自容。为了确保所处群体的业绩不受感情纠葛的影响，忘年会就必不可少，因为在这个时候，是不分大小的，大家可以随意喧闹，发泄各自的不满。这实际上是日本企业磨合生产方式的一个组成部分，忘年会确认了大家对群体的态度，可以保证相互协作更加顺利。但由于近年来日本企业引进美国式制度，强调个人业绩，群体的协作基础被削弱，而日本企业的竞争优势也就逐步消失了。

笔者在十多年前就分析了日本正从群体社会走向个体社会的现象，看来还是有意义的。现在越来越多的日本人拒绝忘年会，也体现了群体社会进一步瓦解，而个体社会在更加深化。（作者系全球共生学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