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谷崎润一郎的《钥匙》(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11月第一版),再读谷崎润一郎的《食蓼之虫》(上海译文出版社、2020年8月第一版),可以感受到谷崎润一郎在《钥匙》中采用日记体的第一人称叙述,侧重于夫妻之间透过日记的心理游戏和隐秘欲望,而《食蓼之虫》采用第三人称叙述,更多关注个人欲望与道德的冲突。可以说,两部作品都是探讨人类隐秘的欲望及其对人际关系影响的“大作”。
初看书名《食蓼之虫》,一头雾水,全然不知所云。细看解说,才知晓谷崎润一郎是在借用中国谚语“蓼虫不知苦”,讥笑那些沉迷于爱河而未能察觉对方瑕疵的人们。为此,不得不感叹谷崎润一郎的汉学功底。许多人喜欢不懂就张嘴说谷崎润一郎是一位“变态作家”。却不知道“变态作家”要想在文学史上留名,也是需要有深厚文化涵养的。
中国人谈论婚姻的时候,有句老话叫“七年之痒”,说婚姻到了7年生活就会感到平淡乏味,夫妻关系进入“倦怠期”,要经历一次危机的考验。在我看来,不论是“婚姻”还是谈“恋爱”,大多都是如此。其实,不论婚姻和恋爱都有保鲜期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需要用心来经营。有意思的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斯波要与妻子美佐子婚后生活不到两年便出现了显著性欲的不和谐,结果导致了夫妻关系的紧张和危机。小说的情节总是要出人意料之外的,这里面主人公波斯要明明知妻子已经有了固定的恋人阿曾,甚至要上升为婚姻,自己却坦然接受。
很少有人能够看出,谷崎润一郎在这部小说里面写出了不同于人们一般认识的“日本女性”的新形象——“表面上性格柔弱,可是内里却意志刚强,什么旧习惯老传统,什么人情面子,……她更勇于挑战。”说句题外话,我听说中日国际婚姻的离婚比率高达40%以上,就以为这在相当程度上中国男性对日本女性“误读”的一个结果。
小说中给人的另一大震撼情节就是主人公波斯要看上了岳父的小妾阿久,让我立刻想起《红楼梦》中焦大的名言:“我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那时代的大户人家,总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一方面是当岳父小妾阿久的“鬓发微微碰触到波斯要脸颊的时候,一缕类似丁香味的馨香飘来。”这用现在网络语言说,就是实实在在的“撩拨”了。另一方面主人公波斯要也看到“老人也把她(阿久)视作掌上明珠,游艺烹调、技术修养,事必躬亲地悉心指导,禅精竭虑地琢磨,一旦自己过世,她也能再嫁到个好人家。”显然,谷崎润一郎着意通过主人公波斯要的观察,对比了传统与现代两种两性关系模式。岳父和阿久的关系看似落后于现代,但他们之间却呈现出了和谐的两性关系,这就让斯波要和妻子美佐子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
小说的结尾很有意思,主人公波斯要劝岳父的小妾阿久去学长歌,阿久表示那里的“师父太过严厉”,最后跟上一句“是啊……家里的师父比那位更……”一下子透露出“师徒关系”转变成“主妾关系”的“秘密”。谷崎润一郎并没有过度渲染主人公波斯要与岳父小妾的“不伦”,而是淡淡地道出一些“变态”的真情。
可以这样讲,谷崎润一郎的《食蓼之虫》,让人们对人性和婚姻能有更深刻的思考。它提醒人们要正视自己的内心需求,不要被表面的现代观念所迷惑,同时也要尊重他人的选择和个性。这部小说83000字,篇幅不长,但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值得一读,甚至再读的。
婚姻之船,在生活中的长河中也需破浪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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