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初,施银老师打电话给我说,30日在青山学院大学有一场活动,让我谈一下诗歌创作,我当时很犹豫,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谈,对我个人而言诗歌创作是即兴的,无意识瞬间迸发的,偶然性和非理智性都很强,回过头去再谈那就很做作,有失真实了,他说你写了那么多诗还出了两本诗集,就谈谈创作体会、简短点就可以,我一边和他讲电话一边就马上使劲回想自己写诗的时候是啥模样的?的确那时自己和自己在说很多话,很多时候有种写诗时千军万马狮吼虎啸也来不及制止我要写出来的心情,换古雅的说法那正是“沛然若决江河莫之能御”。如此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亲切的东西可言,于是就答应说好的。之后我就归纳了主要影响我诗歌创作理念的三个方面准备去谈。一是整体性的美德,二是时间线上的美丽变幻,三是古典诗词的治愈力之谜。
也一定是很浅薄的,有谬误和不当不足之处还恳请老师们日后棒槌斧正。
一:整体性是一种美德
整体性就是十九世纪最著名的象征主义先驱诗人波德莱尔说的整体性,也是我诗歌最看重的部分。因为缺失我们才会需要治愈,诗歌就是还原缺失部分。写诗就需要把这部分整体性弥补出来,幻想也好虚构也好,夸张也好总是要把失去的再拉回来,文字创作者最大的幸福回报不在物质,是能在文字中补回缺失的甚至被死神拉走的那个生命。比如白天的太阳象征着明媚和光明的一面。诗人却不能视黑夜和月亮丢掉不管,甚至也要关注到太阳黑子。所以每一个诗中字要像滚面粉一样在每一个角角落落完整的灵魂身上裹一裹。波德莱尔他认为:“丑恶经过艺术加工使精神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快乐。”这是艺术的奇妙特权。读他的诗《献给撒旦的祈祷》能感觉到诗人诗中的骨性。
精神世界遨游在生活之上如果能超越生活,就能知道一朵花的沉思。
他说人具有双重趋向性,分两头,一头向上趋于神性、一头是趋于堕落向着撒旦,鲁迅写的《摩罗诗力说》也说到了诗歌其实就是西方指的撒旦,东方指的天上的魔。摘原文:“今则举一切诗人中,凡立意在反抗!“主要提及了诗人拜伦,特指一种反抗世俗的诗人属性。翻译波德莱尔德的第一位译者是徐志摩。
不得不说,中国的新诗就此受象征派影响,比如邵浔美的诗集《花一般的罪恶》、1926年成立的新诗诗社“狮吼社”也把反抗世俗绝不虚伪退缩作为鲜明的诗歌主张。
十九世纪法国诗人还有马拉美、兰波、魏尔伦、瓦雷里等的美学原则也直接受到波德莱尔的深远影响。
摄影:张石
马拉美说暗示是诗歌的灵魂,没有暗示诗歌就缺少了四分之三的美感。
瓦雷里的《海滨墓园》(原诗144行)其中一句诗也被宫崎骏改编成了动漫《起风了》。起风了也是日本著名作家堀辰雄的小说名,被译为一句广为人传的激励语曰:“ 纵使疾風起、我心不言弃”,“起风了”取自瓦雷里读海滨墓园最后一节。
瓦雷里 海滨墓园
摘原文:
风起了!必须去走人生之路
浩浩长风开合着我的书页
轰然巨浪肆无忌惮地在山岩纷崩
快把这些令人目眩的书页卷走
劈裂吧海浪!用你欣喜若狂的巨澜
将这白帆啄食的平静屋顶劈散!
日本现代诗诗人受法国象征派诗人影响也很多,比如日本著名现代诗诗人 “野村喜和夫”,他的最新诗集《pasarpasar》(市场 市场),诗集名的发音取自马来语。
其中有一首写母亲的诗,诗歌名《one more thing》, 就是借鉴运用了很多法国现代诗的象征手法。
摘自野村喜和夫诗中原文:
《one more thing》
看,那江边喧哗的不朽的叶子,一个叫做"已故母亲"的接口,黄杨羽通讯, 逝去的母亲或阳光,在出生地院子里最深处,还保持原状。现在,这里有一个绝对的符号。
太阳落山,去世的母亲也是个符号,不仅仅是符号,而是"新符号" 探索我们敬爱的学究。最后一堂课也是"献给已故母亲的回忆" ,最后是死去的母亲。
整个故事的结尾处的抽搐,那时的琥珀,离死去的母亲复活还有一段距离。是啊,离美丽的距离很远,尽管和去世的母亲有着无法消除的矛盾,把去世的母亲带到薄明。
送一只蟋蟀给去世的母亲,围着去世的母亲转,生锈的自行车,晃晃悠悠的行星,直到去世的母亲为止的距离,虫子在蠕动,地面龟裂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尖叫着,她吸吮着一切,就连我幼年地光辉,那之后悔恨无法控制的泥泞。
也让我走向死亡的母亲,走向未来。
二:时间线上的美丽变幻
关于诗歌艺术展现的诗意美,这部分的表现力最抓人心,所谓诗歌美丽的意象,本来就是呼应人们内心层面的美,也就是给人希望,并且一直都会是稳定内核的存在,玫瑰花的美的水准每次开花都在,其实不仅给人愉悦感的美也含有期待中的收获满足感。
所以希望里也蕴含着美,西方哲学家康德说的只有希望才能缓解生命的辛劳,时间线上的美就不是按照顺序而来,诗有诗最好的秩序,我们不能说先看到绿色的葱郁的绿叶,再看到鲜艳的花朵再看到远方的蓝天,那肯定是一眼看到之后同时反映在心里的,所以表现这部分意向也不可能按照数字排列或说明书一样,按照所谓的逻辑顺序来一一写出。读者一开始会抗拒,但是人都是多重性的,诗歌的美被吸引的部分也会在这里。因为和读者内心潜意识存在呼应, 诗本来就是破坏语言时序的,有一次一位去法语留学和生活回来的诗人朋友和我说,兰波写诗目的就是破坏法语语言,他写了很多这方面的诗,很可惜我不懂法语,无法领略到。
只有打乱破世俗的秩序,新世界才会在诗的世界里重生,诗歌的基本尺度是摆脱理智的牵制。
时间线上去催生一切的千手观音一样变幻多姿的美,这是我诗歌里有意愿去体现出来的,时间线上变幻的美。去年3月26日很感谢大家来池袋参加我的《花之眼》发布会,当天很荣幸由笑笑老师朗诵了诗集里一首《梅香》,也受到大家广泛的谬赞,这首诗主要是看李文培画家的《梅花图》有感,当天画家本人也在,他说起因为梅花最早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画家常千里跋涉一个人去静冈丰冈梅园静静地观赏梅花,静冈丰冈梅园的梅花最老的红梅是从中国传过来的,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环境的改变,梅花的颜色也越来越淡了,现在基本只有白梅了,而我看到了李文培画家一边向观众介绍和描述,一边镇定着墨作画,听着听着顿时就写出来关于梅花在时间线上变幻的美,请容我举例引用《梅香》的部分诗句:
……
她的花季是一线生机
她冒着寒气的利剑却让
花楹乱 莺声碎
畅饮冬雪的沉思
千百种彩云的诡异幻境
搅动着四季里最冷的天气
大气最接近天堂的那一层薄脆的微凉
顿时充盈着青蓝的枝头……
三:古典诗词巨大的治愈力之谜
有一次特别有幸我有个机会向张石老师请教诗歌创作心得,他马上吟诵了一句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醒,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这是一首纳兰性徳的诗,他说十年如一日包里必备纳兰性德的诗集,得空就拿出来背或读,很治愈。我问现代诗您看嘛?他说看也看就是郁闷时候看古诗词很治愈,读现代诗反而更抑郁了。当然当时多少还是有说笑的成分,毕竟不是正式场合的采访。话虽如此,古典诗词确实具有巨大的治愈力量,在低迷的时候念一句“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身心就被刷洗一遍如覆新生一般。我在大正大学学书法的班上有一位日本同学说睡前必读王维的诗,来日本之后才知道像他这样喜欢汉诗的日本人其实不在少数,也不光是日本友人喜欢中国汉诗,说起王维, 墨西哥诗人帕斯卡尔也非常喜欢王维的禅诗,就是说过“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的帕斯卡尔,他借用幽静空寂《鹿柴》的意象写过一首英文诗《回归》:“渔夫的歌朴荡在静止的岸边,王维酬张少府,在其湖心的茅庵中,然而我却不愿在圣安赫尔或科尔约阿坎有个智者隐士的居所。”他说中国古代诗歌是中国留给世界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之一。
说起来古典诗词包为什么具有如此巨大的治愈力,我还讲不透彻,所以说起来是一个巨大的谜,80年代的电影《女大学生宿舍》里,上完诗经课“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也有两位气质俱佳的女大学生走在校园里、互相探讨为什么古典诗词如此治愈的经典桥段。也许古典诗词里面特有一种禅意,王维号维摩,该两字取自维摩诘经,维摩诘经第七品里围绕文字具有还是不具有解脱力进行了探讨,通过天女和维摩诘对话得出结论告诉人们文字是具有解脱相。摘原经文:“言说文字,皆解脱相”。
综上所述,让我在诗歌创作中就会不自觉地拟用古典意象来“以古正今”。
最后我引用我喜欢的诗人废名的一首短诗《寄之琳》里面的诗句收尾,希望在这里和能有幸与大家分享诗歌中的美丽意象。
我想写一首诗,
犹如日,犹如月,
犹如午阴,
犹如天边落木萧萧下,
我的诗情没有两个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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