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80后”的古谷经衡，谦逊地自称是“文笔家”，2021年9月在幻冬舍出版一本名为《败军的名将》的小册子，算作是“幻冬舍新书”系列里面的一本。这本书浓墨重彩地写了二战时日军四个“败军名将”，领衔的就是佐藤幸德，因为他在1944年的英帕尔会战中表现得“无谋”、“无策”。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不久前日本天皇德仁出访英国，因为他曾在那里留学，当时就与英国皇室有深入的交流，此行期间便可着劲地强调“日英拥有悠久传统的友好关系”。这个时候，那个让英军死亡1.2万、日军死亡5.3万的“英帕尔会战”，在他们这些新生代皇室成员脑中，或许可以忽略不计，或者是他们自己就不知道的。还有，就是老牌帝国之间，秉性相同，相互对各自发展阶段的追求有深刻的了解，彼此之间也就不记仇的。到这个时候更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我在撰写《说说日本十大侵华人物》（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6年8月第一版）一书的时候，就收集了一些佐藤幸德的资料，觉得把他说成是“无谋”、“无策”，实在是有点委屈他。1937年佐藤幸德作为日本驻朝鲜的第19师团75步兵联队长，是参加“张鼓峰事件”的主力，所率日军死伤率达到51.3%的时候，依然坚守在阵地上，被称为“刚将”的。其后在1938年7月底，这小子在张鼓峰参与偷袭苏军阵地，表现的也是有勇有谋的。

伴随着1941年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佐藤幸德被派往南洋战场，最初在菲律宾、爪哇等地作战。他在这些战役中表现出色，迅速获得上级赏识。1944年，二战进入尾声，日本在太平洋战场和亚洲大陆上的形势日益严峻。为了扭转战局，日本参谋本部制定了“英帕尔会战”计划，企图攻占印度的英帕尔和科希马等战略要地，把强大的英印联军彻底整出去。佐藤幸德作为第31师团长，率军参加这场战役。

在科希马之战中，佐藤幸德依然展现出他作为将领的坚韧和果敢。面对强大的英印联军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他率领第31师团顽强抵抗，多次击退对手的进攻。但是，随着战局的深入，补给线被切断，日军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困境。参战的10万日军中有4万官兵死亡。所在之地被称为“白骨街道”。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大本营命令佐藤幸德率军坚守阵地，他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抗命撤退。

佐藤幸德的这个决定在日军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他的上司牟田口廉也对此极为愤怒，认为佐藤幸德违背了军令，擅自撤退。在军法会议上，牟田口廉也严厉斥责佐藤幸德，并撤销了他的职务。不过，也有军事评论家指出，佐藤幸德的选择无疑是出于对部下生命的负责。在那种绝境之下，继续作战只会徒增无谓的伤亡。不管怎么说，佐藤幸德的这个行为都让他既背上了“败军之将”的骂名，但也赢得了部下的尊敬和感激。但是，佐藤幸德也是日本现代军事史上唯一一个敢于违背上司指令而采取撤退行动的中将。

1945年日本战败后，佐藤幸德依然被认定犯有“抗命罪”，但由于种种原因，他并未受到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严厉惩罚，因为那时他曾被强行带到医院抽取骨髓，被鉴定为“精神不健全”，凭此转入预备役。这个结局，既是对佐藤幸德战争罪行的某种宽恕，也是对他个人命运的无奈安排。

这个佐藤幸德战后过着贫困的生活，但至死都坚持对日本军部上层的批判，还揭露出日军设置“慰安所”的丑闻。

佐藤幸德的一生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在战争的洪流中，他无法左右大局的走向，只能尽自己所能去保护部下的生命。然而，在我看来，这并不能改变他参与并推动侵略战争的事实。

通过对佐藤幸德人生轨迹的梳理和分析，应该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二战时期日本军国主义的本质和危害以及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深重灾难。（2024年7月13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