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期旅日的东京等老华侨华人中，认识或知道我的不在少数，但绝对没人怀疑，我这个写书法练武术、向来标榜自己崇尚信奉道儒文化与日中理解互敬的“正人君子”会去“作案”？然而，我确确实实干过许多难以原谅的“坏事”。
出于对自己遭遇与人间现实强烈不满的默然反抗，在少年的一段非常时期，其实，我曾经神不知鬼不觉，悄然大胆地接连“犯案”，而几乎从未失手和败露过。
“坦率也是一种美德”与警示启发，遂感到有必要在此如实曝光，我曾犯有9项“精彩”异常的“作案”。
起因缘由，与欺辱殴打以至生活的失望绝望密切相关。小学的末期至中学初期，其时，年幼单纯的我，已是个远近闻名的象棋冠军，被四周街邻誉为“聪明绝顶过目不忘的天才神童”。因为只要京剧电影看或听过一遍，之后即从台词到音乐，我这个常被家内外“观众”们或歧视或佩服地称作“野种”和“神童”的“小鬼”，均能不可思议地模仿再现且形象逼真地倒背如流。
然而，尽管如此，记忆力、模仿力奇特惊人的我，其时恰逢文革鼎盛那“造反有理”的混乱时期，正处于最糟糕的人生绝望而欲愤世“铤而走险”的“恶梦”之际：几乎每天会遭遇来自家内外粗暴激烈的欺辱殴打，为此，曾一夜未归而绝望地自杀过一回……下面就向你首次公开“坦白”那9项典型的具体“作案”。
一、金桶散香
寒冬时节，几乎每天凌晨约2至3时许，我会行使“职责”，冒着严寒去菜场置放篮子用以排队“挂号”；到了5点钟之前，还得再去菜场取篮站队，等待五点半统一开始的轰然开秤。为的是争先恐后地用以抢购，那规定每人仅被塞满一篮子后卖完为止的限量廉价青菜。
然而，放好“挂号”菜篮之后，我却经常并不直接回家，而是兴冲冲地急切赶往另一“目的地”——我家隔壁垃圾桶旁侧回收居民粪尿的马桶集聚处，毅然去秘密执行自定的另一特种“任务”：奋力逐一踢翻五十几个“黄金聚宝盆”——被近邻各家于前夜或凌晨提前放置不久的那些“新奇味”马桶。一时间，只见桶倒粪翻、洒满一地、臭气熏天。
约6点半左右，买完菜回家放好，完成祖母交给的“任务”之后，一种严密迫切的“责任感”会促使躁动不安的我，于7点钟去再访“战地”，悄悄地观察以“验收”战果。
藏身在不远的角落，目睹桶主们的尴尬困惑与愤怒。其疑惑、激动、茫然和大声叫骂喧哗以及现场空中臭不可闻的气味，一瞬间，不料竟构成了我由厌恨不平的抗争与逆反好奇心以及成就满足感产生的“胸中狂欢交响曲”，使这位幸灾乐祸的隐身“观众”，忍俊不禁、兴奋不已……。
被学校老师称为“少年老成”的我，每次在依依不舍地撤离“阵地”之后，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别看那时年小，却很理智和克制。为防止败露被抓“现行”，这种事，绝不敢蛮干地每天去做，而是采用了毛泽东主席声东击西的“游击战术”，隔三差五地出击作案。“作战”一直持续了整个漫长的冬天。
文革少年象棋对阵。70年代上海松潘路穷困破败的旧居晒台上，被称为“神童天才”的作者（右）与家人。
二、提篮之战
话说菜场提前放篮排队买菜一事，孰知发展到后来竟升华成另一个更具风险而十分有趣的作案“故事”。
有一天，像往常那样，按照老规矩，5点钟左右，我照例去菜场欲取篮“拿号”站队时，却气愤地意外发觉，事先排队放置的菜篮已经“长腿”不翼而飞，无论怎么找也不见鬼影。结果，那天是白来一次，无论怎么向“队友”解释也没用。因为场内常规是每一队每人仅限一篮，无篮即无号而不可入列排队。我沮丧失落至极，眼睁睁地看着“抢菜疯会”从五点半开秤至六点半结束；不仅如此，而且还损失了一个虽破，但对穷人家来说却极其重要的旧篮子。
心急火燎而又心惊胆战地赶回了家，在严厉的一片指责声中，不甘失败和追求完美性格的我，当场暗自发誓“复仇”，一定要变相“找回”被盗走的菜篮，而且要让“他”加倍偿还。
我断然决意，遵循毛主席号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用以惩罚报复和教育警告。次日，焦急的我迅速开始行动。
凌晨，前往昏暗混乱的菜场，但这次的目的不是放篮子“挂号”排队，而是徒步细看几圈，在众蓝之中百里挑一，查寻精选新篮子。不到半小时，瞄准锁定了目标。
良久，趁人少天黑光暗之时，我突然大胆而紧张地屏住呼吸，猛然弯腰出手；毅然“抓获”新篮后，一口气慌忙逃往夜色之中……
在隐蔽处，我谨慎地持续观察了半小时，确定平安无事后方才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绕道回了家。
祖母等家人看到昨日失踪的旧破蓝，转眼变成了“回归”的新美篮，内心好生惊讶与欢喜。
谁知，一旦成功得手，却一发不可收拾。受到变相表扬默认的几天后， 不料，好奇心与“报复心”以及“贡献欲”，不禁又驱使着我，胆大包天地用同样的手法一犯再犯。
习惯成自然。没想到，我不由竟“盗篮”成瘾、欲罢不能。不到一个月，以同样坚定不变的“信念”与“战略战术”，使简陋破穷的家里一时“旧貌换新颜”，似乎变为由15只各种形态的新菜篮点缀而成的“新篮内展馆”。
不久，欣喜而有几分担忧的祖母，开始严加责令：“到此为止，不许再犯……!”多亏了祖母那神圣难违的最高“指示”，助我最后终能“金盆洗手”而偃旗息鼓。否则，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三、石弹砸门
冬季一到夜幕降临，居住区和马路上显得十分寒冷孤寂。而“不甘寂寞”的我，晚饭后却悄悄出门；区别于“晨战”，去欣然“执行”胆大自定的夜战“任务”。
我的目标十分明确，专选抱有偏见的老师与同学以及近邻不够善意的“刁民”。战术简单明快，即上门袭击：在距离10—25米远处，用力手扔大块硬石，猛烈砸向大门。
目睹门被“石弹”突然轰响砸破，受惊发怒的宅主，因而经常埋伏着守株待兔；他们像怒吼的雄狮，开门后为抓捕会不顾一切地疯狂追赶。可是机灵善跑的我这个“扰民惯犯”，每次，总是能够快马加鞭地逃之夭夭。
之后，为了能打持久战，精明“识相”的我改变策略，放弃了天天作战，采用时而休战冷却的迷惑法，并频繁变换袭击的区域目标。
凌晨夺蓝的“圣战”，不但使我的战术战果扩大提高，夜间砸门的“续战”后飞逃，又能每每溜之大吉， 那种接连成功得手后的快感，就别提了。当时，内心真的感谢毛主席声东击西的“游击战持久战”，让我“受益匪浅”……。
“石弹砸门”之战，极大地鼓舞并锻鍊了我的体力脚力智力毅力和魄力。它为苦练自卫武术格斗的早期准备，当时打下了先天自然的综合实战基础。
虎气不可无！有虎气者无畏也！书法作品《虎》。
四、按摩豆腐
每到盛夏秋季之时，我还有一个重要战斗“作品”完成，是与冬季砸门错开进行的。但为确保安全，平均每周，只干一次而并非每天去“创作”。
黎明前静悄悄的夜幕时分，我瞄准运送板列豆腐的人力“黄鱼车”，尾随着它往返于码头与菜场之间。针对沉重吃力地蹬车，拖运着满载近百板新鲜豆腐的车主。我假装热心地从后面帮助用力推，直至菜场等目的地，因此深得信任与感谢，称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小雷锋”。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在昏暗的路途中，我已不露真相地悄悄开始了施恶：两手时而用力推车，时而伸入上下板盒内，颇有节奏地使劲按揉搓，直至把“睡”在其中的白豆腐变成了稀巴烂。随后匆忙逃走， 疾步消失在黑夜里。
持续一个整整的夏期与秋季，不知何故却未被任何人发现过。我甚至怀疑：不知是否有过被抓捕的替罪羊？还是上帝有意暗中在庇护着我？“好人”，尤其是神童“孤儿”作案，也许会受到上苍的允诺和原谅？尽管身为“私生子”，是备受歧视辱骂的“野种”，但人生渺茫几乎绝望的我，事先早已“凛然”豁出去，为此充分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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