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仅流淌着那些经久传唱的词赋与歌谣,更闪烁着无数璀璨文物的光芒。城市,这位永不停歇的行者,以它独有的步伐,紧紧追逐着时代的日新月异。在湖北随州市这片充满活力又不失雅致的土地上,即便是在车流如织、花团锦簇的现代景致中,那段段精彩纷呈的历史故事,依旧被人们满怀热情地讲述着,倾听着。2024年11月14日,我前往位于擂鼓墩大道98号的随州博物馆参观时,对中国的“编钟之乡”有了这番感受。
鼎鼎大名的曾侯乙编钟就在随州出土。不过,由于它太有名了,便被“借”到了湖北省博物馆,而且是“一借不还”,在那里成了名闻天下的“镇馆之宝”。有的随州朋友笑称,曾侯乙编钟长期“出差”,是随州的骄傲。有的朋友则告诉我,在湖北省人大会议期间,曾有随州代表提出让曾侯乙编钟“回家”的提案。随州市市长胡志莉颇有胸怀地表示:“不管这批曾侯乙编钟走到哪里,我都希望保管者、办展者能够清楚地写明它出土于随州。”我则相信,曾侯乙编钟敲出的音乐,属于整个中国的民族之声。这篇乐章,在随州的土地上随时间而历久弥新,让“汉东之国”成了一部悦耳的“有声读物”。
随州博物馆很年轻。上世纪70年代,随州博物馆创建于原城郊公社粮站内。后来,蒋昌忠在此担任市长期间,拍板决定将其翻新,迁移到市西北郊擂鼓墩古墓群保护区的东缘,㵐水河从附近潺潺流过,有山有水,环境宜人。我看过随州博物馆的航拍图,是楚汉宫殿式的一主四翼馆舍,很有气魄,如同一辆在时间轨道上意欲奔跑的“古战车”。都说有历史沉淀的城市往往富于安寂,但随州的活力和古韵相得益彰,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随州博物馆门前的广场开阔而安静,与市区自然融合一起,也是周边市民休闲的文化好去处,十分亲民。探访随州博物馆,先要好好学习一个“生僻字”。博物馆入口处的立牌上写着的“罍”,能让人寻味和咀嚼良久。“罍”是指古代青铜制成的盛酒容器,代表了随州博物馆的特色。博物馆里陈列的宝贝中,就有像羊子山墓地出土的“神面纹方罍”,十分珍贵。今年4月,包括这件“神面纹方罍”在内,随州博物馆打包了13件文物远赴美国参加了由湖北省博物馆和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合办的“凤凰故国——青铜时代湖北曾楚艺术展”,是真正的海外“出差”。随州博物馆的名气,在大洋彼岸也被镌刻在国际交流的画卷中。
“罍”之所以被第一时间展示在入口处,首先是因为随州博物馆馆藏着不胜枚举的青铜器,不但种类齐全、内涵丰富,而且时代跨度很大,铸造十分精美,在全国屈指可数,有着“青铜器王国”的美誉。作为其中的重量级“选手”,特别是曾国青铜器群,是曾国文化及曾楚关系历史研究重要的实物史料和“代言人”。
其次,“罍”还是个文化“网红”。去年夏天,随州博物馆推出了青铜器造型的文创雪糕“罍”,俘获了无数文物迷的心。用媒体的话讲,如此一来,在“舌尖上的冰爽”里,随州博物馆成了“能带走的博物馆”。博物馆的社会活跃度,在一个侧面代表着当地历史文化的生命力。让人们用现代方式沉迷上历史,是随州在历史普及和保护方面交出的漂亮答卷。
行文至此。我想熟悉我的读者会问:“蒋老师,你不是安徽的女婿吗?你不是讲过安徽合肥喝酒中的‘炸罍子’文化吗?湖北随州的‘罍’与安徽合肥的‘炸罍子’有什么样的文化渊源?”我只能说:从湖北随州出土的青铜罍到安徽合肥的炸罍子习俗,可以看出“罍”作为古代酒器的历史传承在地方文化中的独特表现。这种传承不仅体现在器物本身,更体现在与器物相关的饮酒习俗、文化内涵等方面。
随州博物馆主要分曾国迷踪、曾侯乙墓、擂鼓墩二号墓、屹立汉东、汉风唐韵、炎帝神农故里、追回的宝藏7个展厅,古老的文明在这样的时间线上被整理成7部“史书”,让人乘兴遨游其中。此次随州博物馆之旅,于我而言是一次十分及时而直观的“补课”,让我有幸对史学界的“曾随之谜”有了零距离的实地考察。一进展厅,会被黄色浮雕的古代地图上“汉东大国”四个大字吸引。《左传》记载:“汉东之国,随为大。”但是,“汉东大国”,就是今天我们掌握的曾国。春秋时期曾国文物出土的区域是史料中记载的随国所在地。令人疑惑的是,以随为名的文物此地却未出土。曾侯乙墓出土了大量国宝级文物,在此之前,史学家们竟对曾国的存在毫无知晓,一片空白,在历史文献中也找不到任何曾国的记载。所幸,曾侯乙编钟之外,考古发现体形最大的青铜甬钟就是曾侯與编钟,除了巧夺天工的精湛制造,以及令人咋舌的复杂构造外,钟体正反两面所铸铭文成为破解“曾随之谜”的重要依据。文中关于曾国与吴楚两国往来关系的记载印证,曾就是随,史学家们称之为“一国两名”。谁又能断定,随州的土地下还会有什么样的历史惊喜呢?
曾国随着不可逆的时代浪潮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却以无数文物瑰宝用最奢侈的方式把回忆留给了后世。最具看点的,当属作为曾侯乙编钟的“姊妹钟”擂鼓墩二号墓编钟。它又称“神人操蛇兽面纹甬钟”,其惊艳程度甚至超过曾侯乙编钟。更为重要的是,2400多年前的编钟,穿越时空竟然可以演奏现代乐器的美妙音乐,让人不禁感叹中国古人才应是世界音乐的智慧“天花板”。尤其是,当现场听到编钟的音乐声响起,听到它居然可以演奏出《东方红》的乐曲,心中涌上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文化感动和幸福。编钟的出现,让世界还在混沌之中就可遥听东方礼乐文明的经典和华美。
除了编钟,战国菱形勾连云纹铜敦、战国中晚期蟠螭纹铜方壶、西周扉棱提粱卣等等,博物馆的藏宝之旅着实很难画上“句号”,一如随州这块土地的广袤与丰富。李白在随州徜徉山水时写下“彼美汉东国,川藏明月辉”的诗篇,黄庭坚诗曰“诗到随州更老成,江山为助笔纵横”。字里行间,流淌着荆楚大地的自然壮美和人文丰韵。
进博物馆,可尽情地驻足于时空定格,感受古老的珍贵;出博物馆,带着对过往的无限赞叹和向往,将继续走向名城的明日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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