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日本和日本人,如果脱离了近代化的蜕变和西方的“拿来主义”,也肯定“面目全非”,这样的大时代烙印深深留在像冈山仓敷这样远离大都市却又掷地有声地留在历史簿上的城镇。
说它远离都市圈,是因为虽然在西日本圈内也是有名气的工业城市,但和东京、大阪、名古屋等相比,尤其从现代背景下的人气和知名度来讲,或许算不上重量级;说它留下清晰深刻的时代记忆,是因为这里的产业、传统、文化和西方充分交织汇流,孕育了难以复制的特色。神奇的是,仓敷的多样化和国际化,是从一朵“棉花”迈出的第一步。
距今大约400年前,仓敷目前的平原部分还是一片被称为“吉备穴海”的水域,江户时代在此排海造田从而形成陆地。因为土质原因,耐盐性强的棉花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适于栽培的“香饽饽”。这朵棉花,如魔法杖一样,轻轻一点,让这里摇身一变成为日本近代工业史上响当当的纤维产业重镇。大名鼎鼎的仓敷纺织公司也从这里走向世界。据资料显示,进入昭和时代,仓敷地区生产着日本全国大约7成的学生服。日本的第一条国产牛仔裤就于20世纪60年代在此问世。如今的仓敷是日本牛仔主要生产中心,帆布国内产量占比高达70%,是妥妥的行业龙头。
如果仓敷的大街小巷只是充斥着商业,那么城市和街道一定会是冰冷和生硬的。在纺织业为中心的产业支撑下,仓敷在文化方面被赋予了两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一个是各大富商的涌现,开始造就文化交融背景下的近代建筑、邸宅,一个是港商、航运日渐发达,内外交流愈加畅通,使得彼岸的西洋文化频繁到来。更幸运的是,仓敷免于战争和炮火的侵害,既留下了江户幕府时代的传统建筑,也保存了明治、大正时代西式建筑,在文化领域获得了让东西方“邂逅”的历史机遇。漫步城内,一边是一如往昔的水乡风情,白壁黑瓦墙,小河垂柳处,在旧街景中尽享日本传统之美。另一边是大原美术馆、仓敷町役场、一枚岩的中桥、考古馆等等,带着时间的韵味让欧风扑面而来。当地的“美观地区”成为代表性的文旅景区,正是因为这样的时代碰撞。
大原美术馆是仓敷地区的文化核心要处。19世纪末,当地的大地主大原孝四郎的第三个儿子大原孙三郎因两位兄长都过世而继承家业。他曾作为一个放荡不羁之人,毫无建树,直到被明治时代的慈善企业家石井十次所感化,决心重新做人。大原孙三郎的历史功绩除了构建大原财团雄厚的商业帝国,更是留下了“闷声藏宝贝”的大原美术馆。1930年,为纪念大原孙三郎支持的油画家儿岛虎次郎,作为私立美术馆的大原美术馆应运而生。大原孙三郎自身有着极强的美术和艺术敏感和鉴赏力,也十分欣赏朋友儿岛虎次郎的绘画才赋,为这位天才画家远赴欧洲学习油画提供了有力的经济支持。儿岛虎次郎在欧洲学习期间,以日本画家独特的艺术视角还收集了大量藏品,后来都被收藏在了大原美术馆。
如果不能立刻飞赴欧洲看一看那些世界名画,相信很多日本人就会先选择来大原美术馆,一睹像莫奈的《睡莲》这样的艺术大作。此外,埃尔·格列柯、亨利·马蒂斯、保罗·高更等其他世界著名画家的大量作品也藏于其中,和雄伟希腊风格的主馆一起烘托出艺术殿堂的高雅。同时,大原孙三郎并不是“崇洋派”,藤田嗣治、藤岛武二、青木繁、岸田刘生、高村光太郎、荻原守卫、吉原治良、山口武雄和斋藤义重等本土画家和雕塑家,以及部分中、韩画家的“东方之美”也收于其中,打造了一个东西方文化的互动空间。
日本值得来一场历史和文化漫步的小城比比皆是,仓敷的流水与小船,商铺与美术馆,文创和藏品,日居和城堡,都是这座城市的时代标签。重视传统,就是走向未来,也是仓敷对外传递的历史文化信号。(2024年11月25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