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幕府末期,是日本从旧制走向近代的激荡时期。历史呼唤之下,英雄贤能辈出。日本史学一般把越前福井藩第16代藩主松平春狱、宇和岛藩第8代藩主伊达宗城、土佐藩第15代藩主山内容堂、萨摩藩第11代藩主岛津齐彬并称为“幕末四贤侯”。除了在藩政上励精图治、发展一方之外,这些勇立时代潮头的贤才明君还积极参与幕政,在日本国家政治进程中留下浓墨重彩。有历史学者说,能否在国家历史中“表现自己”,是幕末的风云人物名垂史册的关键“指标”之一,的确言之有理。
但越读日本近代史,越发感到,贤主又岂止“幕府四贤侯”?或许,从萨摩、长州这样的地方“大户”来看,可出其右的藩城和藩主少之又少。但在日本近代化历史画卷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的是闷声干大事的佐贺藩第10代藩主锅岛直正。因此,也有研究学者提出,“四贤侯”+1才是打开幕府地方明君篇章的正确方式。在我看来,这和其做派作风有直接关系。在幕府的纷争之中,锅岛直正主打一个“独”字,既和亲王、佐幕两派都保持距离,也不和其他藩城往来交道,被称为“肥前的妖怪”。“妖怪”之身,特立独行,导致没能“入围”。
锅岛直正在17岁时因父亲隐居而接过权力之棒,成为肥前国佐贺藩的第10代掌门人。这个“宝座”并不是那么好坐,因为他到手的基本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1808年秋英国军舰伪装进入长崎港搜捕荷兰船只的事件发生后,不但受责,负责港湾警备的佐贺藩负担还进一步加大。同时,作为上一代藩主,锅岛直正的父亲又是一个奢侈之人,铺张浪费。加之执政前2年的台风等自然灾害,锅岛直正接手时,佐贺藩的财政几近破产。以至于,当锅岛直正从江户的藩邸出发前往佐贺藩时,债主们已逼到家门口,迫使赴任的队列不得不停下来,成为锅岛直正人生的一大屈辱。
知不足而奋起,应该是锅岛直正的“底色”。在这个底色上,锅岛直正被后世记住的其实是几个朗朗上口的“绰号”。一是“叶隐”。该词原意是指叶阴之处不被人发现,发展成为低调为人、奉公克己的比喻。锅岛直正和“叶隐”有关,还直接源于江户时代中期由佐贺藩士田代阵基依据当地武士等的口述整理的《叶隐》,是一部体现佐贺藩历史和处事为人精神的书籍。锅岛直正是“叶隐”的典型代表之一,在保守的风土人情中恪守初衷,生活也十分简朴。
二是“算盘大名”。虽贵为王侯,但锅岛直正有着极强的商业头脑和经济思维。早在“黑船事件”之前,锅岛直正就通过贸易为佐贺藩赚取巨额利润以填补财政亏空。换句话说,锅岛直正在早期就具备不输高层谋士的开放格局和国际视野。这也是他在后期一直倡导和建议与英国等外国保持交流的原因之一。
三是“兰癖大名”。锅岛直正虽在幼年时期接受的是以儒学为中心的英才教育,但作为藩主,他对以“兰学”为代表的洋学十分热衷,掀起了激荡日本的制造改革。从外部来看,“鸦片战争”中中国的命运给予了日本极大的刺激,锅岛直正无疑是倍感时代危机感的一人。在其努力下,佐贺藩不但吸收外来技术建成了当时作为世界最先进熔铁装置的反射炉,而且成功铸造了最新式的西洋大炮,让一股“工业革命”之风吹向日本全国。日本历史作家司马辽太郎直言称,幕末时期,没有比佐贺藩更“摩登”的藩城了。
用最流行的话来说,锅岛直正是日本向近代化转变时期最“与时俱进”的地方之主。从德川幕府下的一代藩主,做到明治政府的“大纳言”,相当于今天的国务大臣。纵然改旗易帜,大浪淘沙,从历史长度窥探日本的明治转身,锅岛直正是不能缺失的“一页”。 (2024年12月13日写于日本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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