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那天,早起往窗外看,天不是一个晴朗的天,远处似乎能听到阵雷的声音,但眼前没有雨。我的父亲是2010年病逝的,每回想起他时,总是遇上这样的天气。反过来说,天是艳阳天的时候,也许因为父亲忙,很少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生前是一个细心而忙碌的人,当了一辈子的大学教员,去了彼岸后也是如此,跟人间岁月一模一样。
父亲会裁缝,不仅能从一块布料为我母亲做漂亮的衣服,而且还能包缝,把西服衬衫做得笔挺。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上小学,父亲下干校,除了跟当地的毛驴熟悉,还会开拖拉机,据说每回开完后的速度感老让他回味。乡村的日子让他的双腿跟毛驴的腿一样黑。
我父母都是江苏人,母亲早年失去了双亲,跟我父亲是在复旦大学念书时谈上的恋爱,婚后她带了她的两个妹妹到北京,跟我的父亲和我奶奶一起组成了一个家庭。对小时的我来说,这个家的成员有父母,有奶奶,还有两个姨。小姨从小带我,跟一把保护伞一样。据说,上小学时没人敢欺负我的理由之一是因为她像我的保镖,同龄小朋友谁看了谁害怕。
我的爷爷英年早逝,每当我夸父亲年轻时很酷的时候,他老说:“我不如你爷爷。”但我从未见过爷爷真人,所以也无从可知。
不过,有一点很实在,父亲永远是这个家的欢乐源头,他拉二胡是专业水平,美声唱法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声音清澈,传得很远,有时会惊动邻居们一起听。甚至包括脚踏缝纫机,他都能踏出欢乐的节奏,而制作出来的衣服让我母亲穿上后,竟然翩翩起舞,引发家人掌声雷动!
跟父亲一起的时代是个大家庭的时代,姨的孩子们,姑姑的孩子们,每年返京或返沪时与众多表弟表妹欢聚,总觉得父亲是欢乐的,不仅是在此岸欢乐过,而且现在去了彼岸,也一样是欢乐的。今年清明前,我回北京为父亲扫墓,母亲告诉我:“你父亲最欢乐的事情莫过于生前看见你当上了大学教授,这让他无比欢乐。”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沉静了一会儿,我的心发热了,因为就是在这样的瞬间之中,我似乎又看见了父亲欢乐的表情,就像父亲节的这天一样,这个瞬间又让我看见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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