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在小区里散步。满园的虫鸣,此起彼伏,彼伏此起。静心去听,它们各自不同的声调音色似粗细不同的纱线,通过相互唱和织成一片柔亮的网,在这如水的夜色里,袅袅地飘散开来。
瞬时间,记忆走出来,轻轻去触碰这张开的网,一伸手,指尖便从网眼中穿过,网的对面,手指摸到的,是儿时的秋夜里与这一模一样的虫鸣唱和。听到这样的虫鸣,一下子就想家了,想起那时的家,那时的家中,那么年轻的爸妈。
想起去年中秋节回到老妈家,老妈兴致勃勃地给我拿岀来看她手织的毛毯。当时看到那些老妈用毛衣针一针一线手织的大毛毯,觉得老妈真能呵!想起从小到大一直到毕业参加工作,都是穿老妈手织的毛衣毛裤。后来都不穿那种手织毛衣毛裤了。上次回家,老妈说,好多毛衣都还挺新的,都是纯毛的,扔了可惜,放在衣柜里又占地儿,她便把过去她织给我们穿的毛衣拆了织成了这样的毛毯,老妈说还有好些以前买了还没得及织的新毛线,也全都找出来织上了。
那次老妈非要送给我这两床不久前她刚织完的,让我带回北京,冬天的时候铺到我家褥子上面防潮又暖和。想起小时候,不但全家的毛衣毛裤毛背心,连围巾、手套甚至冬天穿的袜子,都是老妈给织的,而且都织得很漂亮。那时候,妈一直说我手笨又没耐心,所以也从不教我。我自己也觉得我手太笨学不会,所以后来妹妹都学会织毛衣手套了,我却没有一点学的欲望。
直到大一还是大二时,我才学会织围巾织毛衣的,在心灵手巧的隔壁宿舍女同学手把手的细心传授下,学着给自己织了件白色毛衣,给爸爸织了条浅灰色围巾,给妈织了条墨绿色围巾。
再后来,又给后来成为自己老公的那位织了件深咖色毛衣;再再后来,也给儿子织了好些小毛衣和小毛裤……记得老妈见到我给我家儿子织的配线带复杂图案的小毛衣后,曾感慨说“还真是女大自巧呢”!
现在越来越深切体会到,有爸妈的孩子,真好啊,不管你长到了多大,爸妈都拿你当她手心里的宝。这些年每一次回老妈家,都深深地感知着,这世上,唯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便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爸爸。妈妈。这是世界上,多么寻常普通又多么伟大,随着子女年岁渐增又多么让世上做子女的感慨万千的,两个词汇。
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当自己的爸爸妈妈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我愿意成为他们的父母,即使做不到像他们疼护我们那样去疼护他们,我也愿意能成为他们的依赖依靠,就像小时候,他们被我们依赖依靠那样。
一直认为,能为父母尽孝,不是子女的义务而是子女的福气。子女对父母尽孝心,不单是为父母,更是为自己,因为父母的安康、踏实、满足里,是子女人生幸福圆满的很重要一部分。若缺失父母幸福的晚年,子女的人生又如何圆满!
爸爸离世整整21年了。也是亲身经历了才深深地体会到,过早经历过失亲之痛,是对生命的一种严重伤害。这甚至会成为生命中无法愈合的一道暗疤,有时候不经意的触碰,都会痛到心底——不身在其中,不亲身体会,永远无法真正体味的那种痛。
有人计算过,我们到太阳的距离,若乘坐时速1400公里的超音速飞机,需连续飞12年;若乘坐时速200公里的高铁,需要花86年。
而我们,与逝去亲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距离,却已相隔着——永生永世。
你若不在,我拿什么,报答你?你若不在,我又拿什么,来圆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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